湖涧秋风长,尤爱河蟹鲜。一年一度蟹季又将来临了。苏州是河蟹(学名中华绒螯蟹)原产地之一,著名的阳澄湖清水大闸蟹、太湖蟹等等均产自吴地,泽国、水乡、临江、近海满足了众多的适宜河蟹生长的条件,有着明显区域优势,河蟹在姑苏寻觅到“一方净土”,从此在这里“安家落户”而且“家业兴旺”。
从古至今,蟹的美味征服了不可尽数的食客,那些文人墨客更是为之痴迷、咏唱、颂文、入菜、入诗、入画等,形成江南文化中特有苏州蟹文化。
江南苏州蟹的历史久远,春秋时期已经有不少螃蟹被称为“夹人虫”,从《国语》中的“稻蟹不遗种”,横行稻田,南北朝《洛阳伽蓝记》中“吴人之鬼”忆起“呷啜莼羹,唼嗍蟹黄”吃蟹已成风,随之吴地蟹已成朝廷的贡品,隋炀帝吃苏州的贡蟹赞其为“食品第一”,历朝历代留下的各种蟹谱、蟹菜、说蟹等都可见那时人们对吴地之蟹推崇。明代王鏊在《姑苏志》中已把苏州蟹分为“(太)湖蟹”、“紫须蟹”(吴江)、“蔚迟蟹”(昆山)等,另有人把当时常熟的蟹为“潭塘蟹”,清道光年间《元和唯亭志》记载“出阳澄湖者最大,壳青脚红,名金爪蟹,重斤许,味最腴”,“阳澄湖”在众多蟹品中初露头角了!近代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夫人汤国梨说道:“不是阳澄湖蟹好,人生何必住苏州”道尽了苏州人对蟹的情感!苏州人吃蟹舌尖灵敏度高能品出蟹每个部位各种味道:蟹坨里胸白玉,胜似白鱼,蟹螯的肉胜似干贝,蟹脚肉胜似银鱼,蟹黄蟹膏则胜似“八珍”,故人们常说:“蟹味绝天下”“食过蟹,百菜无味”,苏州一只蟹成了美食中极品,也成了响当当的城市美食名片。
说实在有一时段苏州蟹真不值钱,那时人们生活清贫,缺衣少食,苏州的街头巷尾菜场,农民、渔民手拿着用稻柴串扎好吐着白泡沫的蟹,一串七八只仅卖三角、六角,有的还沿街叫卖,那时人们吃不饱,在吃食上全部要求只求吃饱,对吃蟹,嫌麻烦,更没钱去买,那时蟹倒是处在一个自然生长状态中,品优质好,文革期间割资本主义尾巴,卖蟹是被禁止的,经济最困难时期,没有粮食吃,一些农民、渔民偶然捉到蟹只能拿蟹来充饥!这是一段非常时期,但对老苏州人来说却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。
真正说到吃蟹旧时苏州人吃蟹,大致可分为三个社会层面:一是居民街坊,二是菜馆饭店,三是乡绅官府。苏州家常居民街坊里吃的螃蟹,大多为较小的蟹,图一个价格便宜,蟹买回后把蟹一剁为俩放点酱油等调味烧煮一下,名为:油酱蟹,作为吃饭小菜,有时也做成面拖蟹等,有些家庭会过日子,把买回来小蟹拆出蟹粉熬上猪油成为“蟹油”,烧菜、吃面、炖蛋等都用上点,慢慢品味,也有一些主妇善做菜式,会把买回来蟹做成“醉蟹”,吃一个舒心,苏州人平时日子比较节衣缩食,碰到每年蟹汛时,也会有次把吃上两回大闸蟹的,大闸蟹在苏州人的眼睛里指:清水大蟹!
菜馆、饭店吃螃蟹都是吃拆出的新鲜蟹粉做成各种菜肴、点心,在以前菜馆、饭店是不卖整只大闸蟹的,苏州人认为当众啃吃大闸蟹不雅,吃相“穷凶极恶”似乎没有吃过似的,而且腥味过重,有碍观瞻,苏州人都讲究吃的“细气”“精致”,这就形成菜馆、饭店里以蟹粉类菜为主,统称为蟹肴。苏州的蟹肴久负盛名,菊黄蟹肥,持螯赏菊的蟹宴也运行而生,苏州大厨尤擅长“拆蟹”,用蟹肉和蟹黄、鲃鱼肉和肝制成“炒蟹鲃”为秋季名菜,历史上曾风行一时。“雪花蟹斗”、“蟹粉裙边”、“虾蟹两鲜”等名菜,益显珍贵,脍炙人口,各类蟹菜、蟹点多达上百种,在菜馆、饭店品吃蟹肴,图的吃个开心、省心,有时也是吃一个场面。
旧时乡绅官府吃蟹,那是苏州大户人家吃食,一般都吃整只大蟹,每只重达半斤六两,这种吃法不计成本,四周有人服侍而且这些人三五成群会吃,擅吃有一套程序,吃蟹地点也会安排在客厅或是花园内称为“雅集”,闻着菊香,趁着月色,呷口老酒,吃上块蟹黄,享受人生快乐,但也有些来客不擅吃蟹,这些豪门富贵也叫家厨做些名贵蟹肴等招待来客,如:蟹粉鱼翅、蟹粉鱼肚、蟹粉燕菜、高档秃黄油、虾蟹烧麦等等。
在长期生活吃食实践中,苏州人掌握一整套品吃大闸蟹的方法,吃的讲究,吃法确当,具体注重四个关键环节:
1.时令与品种。吃食清水大闸蟹,苏州人绝对尊重时令季节,有话道:“西风响,蟹脚痒”,那是吃蟹大好时光,吃一只还是吃一对得看时节及个人的胃口了,苏州人吃蟹讲究时令,六月里吃“六月黄”称:“忙归忙,不忘六月黄”,农历九月吃雌蟹,十月吃雄蟹,称谓“九雌十雄”,那是按照蟹生长习性过程及吃蟹经络得出的“食蟹经”,不仅如此,苏州人吃蟹还讲究吃的蟹品种,吃的太湖蟹还是阳澄蟹,还是常熟蟹等。寻找挑选大闸蟹也是一门学问,苏州人认定大闸蟹一般都要求青背白肚,金爪黄毛,挑选蟹也有“三步曲”,首先观其色泽,分辨雌雄团尖,挑选最大的,其次抓起一只掂一下份量,沉甸甸压手为好,最后伸手捏一下蟹腿是否扎硬,扎硬者为壮实好货,一般清水大闸蟹母蟹四两以上公蟹在半斤以上即是上品了。
2.煮蟹与姜醋:在品吃大闸蟹时总有人提出用水煮来吃,还用蒸方法那种为好,在苏州,人们习惯把大闸蟹清洗净后用稻草扎好放入锅,加入清水及“紫苏”等煮之。宋代《东京梦华录》就提到“谍蟹”指的就是“水煮蟹”,清代苏州人顾禄《清嘉录》写道:“汤炸而食”,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中也写道“煮”,“最好以淡盐汤煮熟”。也有不少人提出:“蟹蒸而食之”最不失真味,其实蒸或煮可随各人的认知及欢喜而为之。苏州人吃蟹必定用姜末、白糖、香醋调制的调味料,蘸着吃蟹,那份调味,去腥,增香,提鲜,解毒,也是长期吃蟹中得出方法,蟹虽美味,但“诸蟹皆性冷”,历史记载有中毒事件不少,李时珍认为蟹本是一道珍馐,只要吃的方法得当,不仅不会中毒,还可以享受到独特的风味,配吃姜醋作用大的去了,由于人们吃蟹习惯不同,有人曾提议吃蟹不用任何调味料,食其本味,那也只能各吃各法了,历史经验告诉人们:虽然在吃蟹的江湖道上有多种版本吃法,但学习先人,师法古道的吃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!
3.顺序与吃法:苏州人吃大闸蟹特别注重顺序与吃法,煮熟的大闸蟹要趁热吃,蟹肚朝天用手向后把两边蟹脚及螯分别掰下,必须掌握蟹肚朝天这样掰下蟹脚、螯的关节都会跟着下来,随后剥去蟹脐盖(腹部)再打开蟹背壳,“捉拿法海”指除去“蟹”,再用蟹爪在蟹坨上面“揪出六角虫”这里“六角虫”指“蟹心”,不可误食,“蟹心”有大寒,此外蟹肠和蟹腮也不可食用,须与“蟹心”一道剔除,吃蟹须慢慢品尝,而且须自己动手为好,先吃蟹黄,蟹膏,后吃蟹胸肉须横着吃,对准蟹组织丝缕吃,方可吃净,吃时可蘸些姜糖醋汁味更鲜美,再吃蟹脚,最后吃两螯,其间还可呷上两口绍酒来助兴,在苏州一些吃蟹高手,吃完一只大闸蟹后,其蟹壳还能回原出一只整蟹来,其吃功非同小可,更有人把雄蟹的蟹螯里两片可动薄片蟹骨掰出,整个形状恰似蝴蝶的翅膀,两片相对拼起放在盘子里犹如一只栩栩如生的蟹蝴蝶啦,真有“笑看蝴蝶满盘飞”之感,吃出功夫又吃出了一份情趣,在这里也不难看出苏州人吃蟹的耐心与技巧。早在明代苏州人还发明了吃蟹工具“蟹八件”,让你吃得更细心更干净。
4.净手与姜茶:苏州人吃蟹吃完后必定会送上一碗热腾腾的姜茶,苏州人称为:“姜糖汤”作为去寒气一法,而且得趁热时喝下去,有时桌面上还会送上一大盆菊花带叶、温水,这不是喝的,只用来净手,洗净手,喝完姜茶,吃蟹才算结束,苏州人一整套吃蟹顺序及各种讲究不是与生俱来的,许多都是一代代老人那里传承下来的,老祖宗传下千年习俗方法都是有科学规律,用之实惠,也能吃得安心。
美味大闸蟹是大自然赐给苏州人一份大礼,爱吃、懂吃的苏州人也传承,摸索和积累许多食蟹的经验及方法,若是在蟹季,来江南苏州按照苏州人的吃法,品一次大闸蟹,你会沉醉在蟹的美味里而流连忘返。